布依族文学,即当代布依族作家文学,发轫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,可谓新时期之新事物,正是方兴未艾。
布依族,是贵州世居少数民族之一,历史文化源远流长。而在过去的漫长年代里,由于布依族有语言没有文字,书面表达一直借助于汉语;有关布依族的文学艺术,则多是对口传的民间故事、歌谣等类收集、整理的文字零散呈现。民、清时代的布依族文化人,乃如凤毛麟角,寥寥无几;及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的十数年间,布依族作家、诗人也仍旧屈指可数,散丁游勇,难成阵容。时至1980年代初,中国文学被“文革”荒废数年之后,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劫后重生,进入了空前繁荣的新时期。正是在这样的历史大背景之下,随着“中国少数民族文学”这一概念的确立与崛起,“布依族文学”亦应运而生,新人新作迭出,逐步展示出良好的发展态势。三十多年来,布依族作家作者队伍不断壮大,迄今已有贵州省作协会员数十人,其中中国作协会员十余人。尽管其间大浪淘沙,随波逐流,撂笔“下海”者有之,改弦易辙,弃文从政者有之,尽管文学经受种种浪潮冲击而一度式微,但大多数至诚于此道者,仍在执着坚守,且成果斐然,创作出了大量的小说、散文、诗歌及报告文学作品。
中国作家协会启动“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工程”,编辑出版《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》,对新时期少数民族作家作品进行全面的疏理及检阅。“布依族卷”的选编出版,乃是布依族作家群体所幸逢的一宗前所未有之文学盛事。这对于布依族文学繁荣发展行将产生的推动作用,无可估量,自不待言。
选入本卷集的90余篇文学作品,是80余位布依族作家、诗人自1978年以来辛勤耕耘的部分成果。其中,有诸多篇什在《人民文学》《民族文学》《当代》及《山花》等文学大刊推出之后,又被《小说月刊》及《小说月报》等权威选刊转载;并有不少作家作品先后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“骏马奖”以及省级文学奖项,如杨打铁、王家鸿及罗莲等等的小说及诗歌作品。卷集中的三代作家阵容,除了多数正当盛年的创作中坚力量,还有年逾古稀的老前辈,更有80后、90后的新秀。他们的文学书写,立足于本土,以真挚的民族情怀,饱蘸浓墨,反映现实生活,讴歌时代精神,或乡土情结,或城市梦影,或心怀忧患,从不同的层面及角度,塑人叙事,展现布依族人的生存状态及现代生活风貌。尤其是,于当今“城市化”的进程中,关注乡村的变迁、农民的命运,以及进城农民工的生存困境。很多作品在发表及转载之时,都曾在读者中产生过一定的影响。
然而,毋庸讳言,在收进本卷集的一些早期(小说)作品中,由于还没有完摆脱“文艺从属于政治”的樊篱桎梏,或多或少仍残留着概念化、公式化甚至于图解、编造的痕迹。这也是那个年代留下的历史烙印。不过,纵然如此,这些篇章也不失为一个民族的生存及变迁记录。至今读来,相比当年,又是另一番滋味。
而当中国文学在全球化语境下,以多元化的开放态势迈向新世纪,布依族作家们开始对自身存在的缺失与不足深刻反思,两度举行“布依族文学论坛”,认真探讨布依族文学创作的现状及未来走向。文学界老生常谈“越是民族的,就越是世界的”,这一理念固然无可否认,但难能一言以蔽之。就我们的作品而言,是不是已经堪称为“民族的”?怎样才能算是“民族的”?这其实正是我们早已面临的写作困境。所谓民族性、民族意识、民族特色,不仅仅是视觉中独特的歌舞风情、衣饰状貌以及外在的地域习俗之类,而必须努力从历史和现实的高度,真正认识自己脚下的土地,才有可能使作品去“标签”化,由表及里,深入心理、触及灵魂,去发现(本民族)人物内在的个性特质,才有可能真正获得“民族的”文学境界。
当然,任谁也不能要求每个少数民族作家都一定要写本民族的生活。作家只能写自己熟悉的生活。但是,对自己民族的人文历史、现实生态及未来命运的关注,却是一份不可回避的责任与使命,是一个民族作家的文学自觉。唯其如此,也才会更加努力地向汉族及其他兄弟民族作家学习,不断提高文学素养,开拓视野,把握时代脉膊,由个体及整体,在创作上获取新的突破与超越。
作者简介:罗吉万,男,布依族,贵州关岭人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曾任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。作品获第二、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,贵州省政府文艺奖,贵州省第一届民族文学创作一等奖,贵州省民族民间文学政府奖,贵州省第二届文学创作奖。